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茨冈人的婚礼

     茨冈人看起来与印度似乎并没有直接的联系,但人类学家还是找到了充分的证据证明了他们的祖先不是罗马尼亚人,也不是埃及人,而是印度旁遮普一带的一个部落。茨冈人属印欧人种,曾是印度传统的游牧民族,但迫于宗教势力的排挤和饥荒,他们需要向外迁徙,因此离开了印度。在众多的茨冈人部落里,我最感兴趣的是生活在印度和巴基斯坦边界的古吉拉特邦的拉巴里部落,这里的常住人口很少,大多数茨冈人经常会从一个地方迁徙到另一个地方。游牧民族的各支一年要在同民族人的村子相聚一次,以庆祝每个茨冈人一生中最重大的仪式――婚礼。   上帝来自黏土   拉巴里部落茨冈人的婚礼通常都在印度教的神�o克利须那的降临日举行(每年8月)。克利须那是拉巴里部落主要敬奉的神。   我和为我带路的穆尔提辗转了几天,相继拜访了当地茨冈人的几个部落,恰逢他们在举行隆重的结婚仪式。我本想试着得到他们的允许,将婚礼过程拍摄下来,但所有的努力都变成了徒劳,甚至那些开始不反对我们出席婚礼的茨冈人也拒绝了我的请求,他们也没有向我解释原因。但是最终我还是有幸拍到了几张。   我的帐篷搭在我们所在市的边郊,与茨冈部落的一个小村子相邻。早上,我们收拾好东西准备继续旅程,要出发时发现这个小村子里的妇女都穿着节日的盛装,正朝着距离村落两公里远的湖边走去。出于好奇,我们和穆尔提在没经这些妇女允许的情况下,怀着既激动又不安的心情悄悄地跟在她们后面。 拉巴里部落的茨冈人现今仍过着游牧生活。 一群茨冈女性正围着神像,为它装扮。   妇女们走到水边,蹲下身,将手伸到湖水里,抓出一把黏土放到岸边。她们沿着湖边一边移动,一边不停地重复着这个动作,直到再找不出白色黏土了。她们将岸边的黏土收集到一个木制的盘子里,开始用这些黏土固定形状。半个小时后,一个半米来高的黏土模型出现在刚才的木制盘子里,像是一个人的模样,粘土人的脸不禁让人想起复活节岛的石像。穆尔提告诉我她们是在制作神像。   黏土在太阳的照射下干透后,女人们给神像穿上了“衣服”,装饰了彩带。神像做好后,其中一个看上去最年轻的、20岁左右的姑娘将神像连同盘子一起顶到头顶,向村落的方向走去,其余人都跟在她后面。   黏土制的神像被放在村边一个如同大马戏棚一样的大帐篷里。穆尔提告诉我,拉巴里茨冈人的几场婚礼待会儿会在这个大帐篷里举行。我们走进帐篷,为了不引来过多的关注,找了一个角落坐在地上。   从前,为了游牧的需要,茨冈人组成一个个群体,其成员不一定是有血缘关系的人。这种联合主要出于经济原因,也有为了集体安全的考虑。每个群体有5-25个帐篷。每一个家庭在任何时候都可以脱离群体。在群体里劳动是集体进行的,劳动所得在成员中分配,不劳动的老人和妇女也参加分配。每个茨冈群体都有自己的领头人。茨冈人称首领为“茨冈男爵”。茨冈人选择首领主要根据个人的品质:有否智谋,是否机灵,能否与当局搞好关系等等。一般来说,由享有绝对权威、能熟悉周围居民语言、善于维护群体利益的老一辈代表充任首领。首领职位不继承,不过仍有儿子接替父位的情况。   为了完成某一项工作,茨冈人常常临时组成一个小团体,其成员要发誓不隐瞒收入。全部收入由所有成员平均分配;未婚男子和姑娘只拿一半。   婚礼流程还没开始,熙熙攘攘的人群在帐篷里走来走去。人们渐渐安静下来,一个小伙子拿来两把木椅摆在帐篷中央,正对神像,几位中年女性用花把两把木椅装饰了一番。正当我目不转睛地观察着他们时,一个个头不高、穿着白色长袍、头上缠着一块亮红色但略微有些褶皱的头巾的男人向我们走来。他用当地语言向我说了什么,穆尔提连忙向他解释了我的来历、我来印度的原因以及我是出于好奇等。听了穆尔提的话,这个茨冈男人显然很高兴。穆尔提告诉我,原来这位名叫万卡的中年人来自当地一个较大的茨冈家族,再过几个小时他刚满18周岁的儿子坎就要结婚了,他将邀请我作为他们婚礼尊贵的客人。 茨冈人举行婚礼前,新郎新娘从未见过面。 婚礼当天新郎五彩缤纷的衣着打扮   新娘的肖像   万卡把我带到一个装饰得非常漂亮的房子里。这是一座黏土制的房子,里面用各种彩带装饰着,草房顶上撒满了玫瑰花瓣。我走进一个不大的房间,看得出这里同时被当做客厅和卧室,沙发上坐着一个穿着彩色长袍和长裤的男子。他头上缠着彩花带,样子十分喜庆,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这就是坎,万卡的儿子。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内,几个大小伙子会来邀请新郎一起出发,手里拿着给新娘的礼物:包着钱的信封和包着衣服的包裹等。在屋子里我只见到了坎的妈妈,但并没见到坎的其他女性亲戚。   自古以来,游牧的茨冈人都是多子女的大家庭,家中人丁兴旺不仅可以稳固经济基础,同时还可以为艰苦的游牧生活提供更多生存的机会。他们自古实行家庭父权制,男性是家中的主导,其任何行为不会受到质疑。妇女受一系列传统习俗的约束,在家庭中没有自由的权利。茨冈人的习俗认为14岁直到绝经前的妇女都是“不洁净”的,因此,她们要严守家规和传统,姑娘相对于中年妇女来说较为自由,只需严守贞操。但等到女性年迈,就会深受族人尊重,因为他们尊敬长辈和父母的传统使老母亲的地位也变得较高。   我十分好奇,什么时候可以见到新娘。“新娘?”万卡一边大笑着一边说,“我都还没见过呢!”万卡从隔壁房间拿来了一幅姑娘的铅笔素描画像,他说画中这位正是坎的未婚妻,她本人可能比画还好看。这幅画是万卡去给儿子相亲的时候,新娘的一位亲戚画的。   “孩子的婚姻应该由父母决定。这是我们祖辈相传的习俗,最初来源于印度。新娘家也和我们一样,是系族里有声望的人家,这可是段好姻缘啊。”   按照茨冈人的传统,儿子未来的妻子由父母挑选,凭媒娶亲是婚姻的最常见形式。12-14岁的茨冈少年就有权建立自己的家庭。一般情况下,18岁以下的茨冈人已经有两个孩子。富裕家庭的小伙子可娶穷人姑娘为妻,但富人家庭的姑娘任何时候都不可能下嫁穷人家。茨冈人有抢亲和用女儿交换儿媳妇的习惯。未婚夫通常用金子付彩礼,沙皇时代铸造的金币被认为是最高的礼金。过去,妻子的“价值”为两百金币。   婚期包括相亲、说媒、婚礼三个阶段。婚礼通常延续2-3天。有时邀请的客人很多,需要延长一个星期。茨冈人中,流行向新婚夫妇送钱或金子的风俗。举行过婚礼后,茨冈妇女要用三角围巾把自己的头缠住,表示已经出嫁。茨冈婴儿出生后要举行洗礼仪式。从前,如果家里死了一个孩子,这之后的孩子要穿耳戴环,以图吉利。   相亲的时候,新娘要穿着斗篷、戴着面罩,将自己完全遮掩后再见未来的公公。两家人会相互夸赞自己的孩子,商量未来两个孩子如何生活(房子、要几个孩子、责任与义务),所有事宜皆由双方父母决定。最后,双方握手表示“成交”。女方家负责举办婚礼,男方家负责筹备礼金。   我和万卡的谈话进行了大概一个小时左右时,房子里已经拥满了男人――坎的亲戚们。所有人都等着仪式开始。这时听到敲门声。一位中年妇女走进房间,告诉大家要准备的所有东西。万卡说,按照习俗,新娘家的中年女性应该来上门“邀请”新郎。 几个年轻人来邀请新郎一起出发迎娶新娘。 在茨冈人家中男性是主导,其任何行为都不会受到质疑。   小男人   娶亲队伍在万卡的带领下从家出发了。坎的男性亲戚们就像保镖一样簇拥在他周围。   与此同时,新娘也在亲人的簇拥下出发了。一路上我还看到了另外5支迎亲队伍。坎的迎亲队伍快到达大帐篷时,我的注意力被一个不到9岁的小男孩吸引了。小男孩的衣着和头饰和坎一样,难道这个小男孩也是新郎?   我立刻拿出相机,刚拍了两张,万卡就一把夺下了我的相机说道:“别拍!这是不被允许的,不然你会惹来麻烦的!”   原来,给孩子举办婚礼是拉巴里茨冈人的传统。这也是从印度传来的习俗,但早在1955年印度政府就禁止未成年人结婚,然而,拉巴里人至今仍在举行这样的婚礼。为了避免惹来麻烦,他们秘密地举行仪式。由此看来,另一个村落不允许我出席他们的婚礼,大概就是因为他们也在筹划这所谓“孩子的节日”吧。   在我和万卡聊天的时候,新娘在一群妇女的簇拥下到了。新娘的脸用色彩鲜艳的恰得拉(一种围裹全身只露两眼的披纱)严严实实地遮盖着。   几对新人的婚礼要排队举行。坎的婚礼最先举行,其他几对新人在各自的帐篷等候。   坎和她的未婚妻坐在神像克利须那对面的木椅上,密密麻麻的人群围成了一个圈。主持婚礼的祭司走出来,用双手端着神像,口中开始念念有词地感谢神的恩赐。紧接着由新人的亲友致祝福辞,大概持续半小时,在此期间坎和他的新娘要坐在木椅上认真听,每一位亲友致辞后,新郎要与其相互亲吻表示感谢,新娘遮面端坐,点头以示感谢。   亲友致辞过后,由新郎的父亲万卡致辞。万卡手里拿着一条长长的彩带,将两个年轻人缠住,分别亲吻了他们后说道:“现在你们两人的一生都被牢牢地绑在一起了。从今天起你们要相亲相爱,相互扶持,共度一生。”   这对新人互相鞠躬后,回了新房。随后,我和穆尔提也走出了帐篷,恰巧与那个被我称为“小男人”的不到9岁的小新郎擦肩而过。   “这两个孩子的婚礼会完全按照常规婚礼进行,但婚礼结束后,这对‘新婚夫妇’会回到各自家中继续过各自的生活,直到成年再生活在一起。但两个孩子成年后就不会再举办婚礼了,今天就是他们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了,尽管两个孩子还什么都不懂。”万卡向我解释道。   几场婚礼一直进行到午夜。最后一对新人走后,剩余的十多个客人承担起了一份神圣的职责――将神像送回湖边。   “穆尔提,你今天陪我们逛了一整天,现在也该回家了。”刚说完这句话,我们就看到黏土制的神像被放进了湖中,渐渐融化……   婚礼后的第二天,我们和穆尔提要离开村子了。万卡送我们到路边时,我们看到一群男子,其中被围在中间的一位年过三旬的男子正在激动地和一位年长的男子争论着什么。原来,这位中年男子正在要求离婚,因为他的妻子背叛了他。我们在那儿站了大概15分钟,他们也没争论出结果。   “他们还要在那儿站上一天一夜,直到理论清楚了。”穆尔提说,“很少有人会离婚,拉巴里人中很少出现这种情况。”   茨冈人的婚姻是牢固的,妻子的背叛是不被允许的,丈夫的背叛也会遭到谴责。离婚是极其少见的现象。   我表达了对那位遭受背叛的男子的同情。“他可真傻!”穆尔提感叹道,“我的婚姻就是我父母包办的,那时我才5岁。现在我都38岁了,我和妻子一直过到了现在。要是没有父母的包办,我们大概也不会在一起。离婚是愚蠢的选择。我的日子现在过得很幸福,我已经不能没有我的妻子了。”   [编译自俄罗斯《环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