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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政刺韩傀

聂政刺韩傀

《战国策》

韩傀相1韩,严遂重于君2,二人相害3也。严遂政议直指4,举5韩傀之过6。韩傀以之7叱之于朝。严遂拔剑趋8之,以救解9。于是严遂惧诛,亡去,游求人可以报韩傀者10。

注释:1、韩傀相韩:韩傀做韩国相国的时候。韩傀,字侠累,战国初期韩国贵族,韩景侯的弟弟,韩烈侯的叔父。韩烈侯在位初期,侠累任韩国的相国,与濮阳的严遂(字仲子)争权,严仲子失败,出走他国。后来在齐国,有人向严仲子推荐聂政。严仲子雇聂政杀侠累,于威烈王五年(公元前397年)侠累被杀。相,名词用作动词,作相国。2、严遂重于君:严遂也受到了韩王的重用。严遂,字仲子,濮阳(今濮阳市)人,韩臣;重,重用;于,被。君:指韩哀侯,公元前376-公元前374年在位。3、害:忌恨。4、政议直指:政:同“正”;政议,严正批评;直指,直言指出不回避。5、举,列举。6过,过失,过错。7、以之:因此。8、趋:奔赴,奔向。9、以救解:因为别人的相救才解了围。10、亡去游,求人可以报韩傀者:有版本断句为“亡去游,求人可以报韩傀者”。报韩傀:向韩傀报仇。 至齐,齐人或言:“轵深井里聂政,勇敢士也,避仇隐于屠者之间11。”严遂阴交于聂政12,以意厚之13。聂政问曰:“子欲安用我乎14?”严遂曰:“吾得为役之日浅15,事今薄16,奚17敢有请?”于是严遂乃具酒,觞18聂政母前。仲子奉黄金百镒19,前为聂政母寿20。聂政惊,愈怪其厚,固谢21严仲子。仲子固进,而聂政谢曰:“臣有老母,家贫,客游以为狗屠,可旦夕得甘脆23以养亲。亲供养备24,义不敢当仲子之赐。”严仲子辟25人,因为26聂政语曰:“臣有仇,而行游诸侯众矣。然至齐,闻足下义甚高,故直进百金者,特以为大人粗粝之费27,以交足下之驩28,岂敢以有求邪?”聂政曰:“臣所以降志辱身29,居市井30者,徒幸而养老母。老母在,政身未敢以许人也。”严仲子固让,聂政竟不肯受。然仲子卒备宾主之礼而去。

11轵(zhǐ)深井里聂政,勇敢士也,避仇隐于屠者之间:轵地深井里的聂政是一个勇士,为躲避仇人隐藏在屠夫之中。轵:魏邑名,在今河南济源县南。一说东南。深井里:居住区域名。里,古时二十五家为一里。聂政,勇士,魏人,因杀人避仇,与母、姊逃居于齐国。避仇,为躲避仇人。12阴交于聂政:暗中与聂政交往。阴,暗中,偷偷地。13以意厚之:以意,按照自己的意图,有意识地;厚,优待,厚等,推崇。14安:哪里。乎,于。此句为宾语前置,正常语序为“子欲用我乎安”。15为役之日浅:为您服务的时日短。为役:充当仆役,效劳。这里是谦词。16 事今薄:旧注以“薄”为“迫”,指事情已经到了急迫的时候。然于文义颇不顺。疑“事今薄”中有误脱,其意大体为交情尚浅一类。事,人教

社解为“服侍”。薄:浅薄,指交情还很浅薄。17、奚,怎么。18、觞:盛满酒的酒杯,引申有“敬酒”的意思。19、 镒(yì):古代重量单位,二十四两为一镒;一说,二十两为一镒。20、寿:敬酒或用礼物赠人,表示祝人长寿。22、固谢:坚决谢绝。23、甘脆:形容词用作名词,甜美香脆的食物。24、供养,动词用作名词,指奉养的物品。备:足够。25、辟:同“避”。26、 因为:随即对。人教社解“因”为“趁机”,更为准确。27、大人:对别人父母的敬称。人教社作“夫人”,指聂政之母。粗粝:粗米,粗糙的粮食。谦词。28、驩:同“欢”。彼此交好叫作“交欢”。 29、降志辱身:使心志卑下,•屈辱身份。 30、市井:街市,市场。古代城邑中集中买卖货物的场所。《初学记》“古者二十亩为井,因井设市,故云也。”下文“市井之人”指做买卖的人。 久之,聂政母死,既葬,除服。聂政曰:“嗟乎!政乃市井之人,鼓刀以屠,而严仲子乃诸侯卿相也,不远千里,枉车骑而交臣,臣之所以待之至浅鲜矣,未有大功可以称者,而严仲子举百金为亲寿,我虽不受,然是深知政也。夫贤者以感忿睚眦之意,而亲信穷僻之人,而政独安可嘿然而止乎?且前日要政,政徒以老母。老母今以天年终,政将为知已者用。”

31、既:„„以后。 32、除服:守丧期满,除去丧服。33、枉车骑:犹言“枉驾”,屈尊相访的意思。枉:屈,委屈。34、浅鲜:微薄。鲜,少,稀少。35、称:相比,相抵,匹敌,抵得上。36、 睚(yázì)眦:发怒时瞪眼睛,怒目而视,借指小的仇恨。这里是怨忿、冤仇的意思。37、亲信:动词,亲近信任。38、 嘿:通“默”, 沉默。39、要:通“邀”, 邀请,约请。40、 用:使用,此指报仇。

遂西至濮阳,见严仲子曰:“前所以不许仲子者,徒以亲在。今亲不幸,仲子所欲报仇者为谁?”严仲子具告曰:“臣之仇韩相傀。傀又韩君之季父也,宗族盛,兵卫设[***********]3633343132,臣使人刺之,终莫能就。今足下幸而不弃,请益具车骑壮士,以为羽翼。”政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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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4546“韩与卫,中间不远,今杀人之相,相又国君之亲,此其势不可以多人。多人不能无生得失,生得失则语泄,语泄则韩举国而与仲子为仇也,岂不殆哉!”遂谢车骑人徒,辞,

独行仗剑至韩。

41、濮阳:在今濮阳市西南,当时为卫国国都,是严仲子的家乡。42、季父:叔父。43、盛:显赫,兴盛。44、设:周到完备。这里指布列严密。45、幸:表明对方的行为使自己感到幸运,不译。46、羽翼:助手,帮手。47、中间:间隔。48生得失:出差错。得失:闪失。49、殆:危险。 50杖:持,携带。

韩适有东孟之会,韩王及相皆在焉,持兵戟而卫者甚众。聂政直入,上阶刺韩傀。韩傀走而抱哀侯,聂政刺之,兼中哀侯,左右大乱。聂政大呼,所杀者数十人。因自皮面抉眼,自屠出肠,遂以死。韩取聂政尸于市,县购之千金。久之莫知谁子。

51、适:恰好遇到。52、东孟:地名。会:诸侯不定期的聚会。东孟之会是韩国与秦国在东孟举行的一次会盟活动。53、皮面抉眼:即披面抉眼,割开面部皮肤,挖出眼睛。[1**********]0

聂政这样做是有意毁容,让人不识,以免连累亲属。皮:通“披”,剥。54、县:同“悬” ,悬赏。购:重金征求。55、谁子:何人。

政姊嫈(yīng)闻之,曰:“弟至贤,不可爱妾之躯,灭吾弟之名,非弟意也。”乃之56韩。视之曰:“勇哉!气矜之隆。是其轶贲、育而高成荆矣。今死而无名,父母既殁5759矣,兄弟无有,此为我故也。夫爱身不扬弟之名,吾不忍也。”乃抱尸而哭之曰:“此吾弟轵深井里聂政也。”亦自杀于尸下。

56、之,到。57、气矜:气势。人教社解为“矜,自尊,骄矜。隆:盛,壮烈。”“矜”《汉语大字典》解为“骄傲,自负”。58、轶贲、育而高成荆:超过勇士孟奔、夏育,高出古代的勇士成荆。孟奔、夏育、成荆皆为古代有名的勇士。59、殁:死。

晋、楚、齐、卫闻之曰:“非独政之能,乃其姊者,亦列女也。”聂政之所以名施于后世者,其姊不避菹醢之诛,以扬其名也。”

60、晋:指韩、赵、卫三国。61、列:通“烈”,刚烈。62、施:yì,蔓延,延续。引申为“流传”。63、菹醢(zūhǎi):一种把人剁成肉酱的酷刑。

【译文】韩傀做韩国相国的时候,严遂也受到了韩王的重用,两个人彼此忌恨。严遂议事公正,直接指斥韩傀的行为,列举韩傀的过失。韩傀于是就在朝廷上叱骂他,严遂拔出宝剑追杀韩傀,由于别人的救助才解了围。于是严遂害伯被韩傀杀害,逃出韩国,游荡在外,寻找可以向韩傀报仇的人。

到了齐国,齐国有人说:“轵地深井里的聂政,是一个勇士,躲避仇人隐藏在屠夫之中。”严遂就暗中与聂政交往,有意厚待他。聂政问严遂说:“您想让我干什么?”严遂说:“我为您效劳的日子还很短,与您的交情还很浅薄,怎么敢有所求呢?”于是严遂就准备酒菜,向聂政母亲敬酒。严遂又拿出百镒黄金,为聂政母亲祝寿。聂政很吃惊,更加奇怪他何以厚礼相待,坚决辞谢严遂的盛情。严遂坚持进献,聂政辞谢说:“我有老母亲,家中贫寒,游荡他乡,以杀狗为业,能够早晚得到些甜美香软的食物奉养老母,母亲的供养已经够用,按情理实在不敢接受您的赏赐。”严遂避开周围的人,于是对聂政说:“我有仇要报,曾游访过许多诸侯国。这样到了齐国,听说您很讲义气,所以直接送上百金,也只不过是作为老夫人粗茶淡饭的费用,好让足下高兴,怎敢有什么要求呢?”聂政说:“我所以降低志向,辱没身分,隐居在市井之中,只是为奉养老母。老母活着,我的生命不敢交给别人。”严遂极力推让,聂政始终不肯接受礼物。然而严遂还是完成了宾主之礼才离开。

过了很久,聂政的母亲死了,安葬完毕,除去了丧服。聂政说:“唉!我只是个市井平民,动刀杀畜罢了,而严遂却是诸侯的卿相,他不远千里,委屈车马来结交我,我对待他的情分,太浅薄了,没有可以称道的大功劳,而严遂却拿出百金为我的母亲祝寿,我虽然没有接受,然而他是深深理解我的人。贤德的人因为心中有令人激愤、怒目而视的仇恨,而来亲近穷困僻远的人,我怎么可以默然不动呢?况且严遂以前约请我,我只是因为有老母。老母如今已享尽天年,我将为知己者报仇。” 62636061

于是聂政往西到了濮阳,见到严遂时说:“以前之所以没有答应您,只是因为母亲还在,如今老母不幸谢世。请问您想报仇的人是谁?” 严仲子便详细地告诉他说:“我的仇人是韩国国相韩傀,他又是韩哀侯的叔父。家族很大,守卫设置严密,我曾派人刺杀他,始终没能成功。如今兄弟幸而没有丢下我,让我为你多准备些车马和壮士作为你的助手。”聂政说:“韩国和卫国相隔不远,如今去刺杀韩国的相国,他又是韩侯至亲,这种情况下势必不能多带人去。人多了不能不出差错,出了差错就难免会泄露机密,泄露了机密就会使韩国上下与你为敌,那岂不是太危险了吗?”于是聂政谢绝了车马和随从,只身一人到了韩国。

正好韩国在东孟举行盛会,韩侯和相国都在那里,他们身边守卫众多。聂政直冲上台阶刺杀韩傀,韩傀边逃边抱住韩哀侯。聂政再刺韩傀,同时也刺中韩哀侯,左右的人一片混乱。聂政大吼一声冲上去,杀死了几十人,随后自己用剑划破脸皮,挖出眼珠,又割腹挑肠,就此死去。

韩国把聂政的尸体摆在街市上,以千金悬购他的姓名。过了很久也没人知道他究竟是谁。聂政的姐姐听说这事后,说道:“我弟弟非常贤能,我不能因为吝惜自己的性命,而埋没弟弟的名声,埋没声名,这也不是弟弟的本意。”于是她去了韩国,看着尸体说:“英勇啊!浩气壮烈!你的行为胜过孟贲、夏育,高过了成荆!如今死了却没有留下姓名,父母已不在人世,又没有其他兄弟,你这样做都是为了不牵连我啊。因为吝惜我的生命而不显扬你的名声,我不忍心这样做!”于是就抱住尸体痛哭道:“这是我弟弟轵邑深井里的聂政啊!”说完便在聂政的尸体旁自杀而死。

三晋、楚、齐、卫等国的人听说这件事,都赞叹道:“不单聂政勇敢,就是她姐姐也是个刚烈的女子!”聂政之所以名垂后世,就是因为她姐姐不怕剁成肉酱以显扬他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