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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休鼓盆成大道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古人学问无遗力,少壮功夫老始成。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庄子休鼓盆成大道自编杂志 2007-10-24 16:23:31 阅读41 评论3 字号:大中小 订阅

富贵五更春梦,功名一片浮云。眼前骨肉亦非真,恩爱翻成仇恨。莫把金枷套颈,休将玉锁缠身。清心寡欲脱凡尘,快乐风光本分。这一首《西江月》在劝说世人。割断迷情,逍遥自在。

同是也说了一个故事,请听我娓娓道来:庄子在外出回家的路上遇到一个年轻的少妇穿着素妆在一个新的坟头用扇子扇坟上的新土。庄子特别的奇怪,就问了一句,在这里做什么,少妇说道:说破千人笑,加添一段羞。庄子觉得很是郁闷,为什么说这样不同道理的话呢?少妇说道,自己和丈夫很是恩爱,但是自己的丈夫死了,自己想嫁人,但是风水先生说,必须丈夫的坟头干了,才可以嫁人,否则不吉利。这更让庄子愤愤不平,既然恩爱,为什么还要急着嫁人呢?当时他写了二首诗

(1)不是冤家不聚头,冤家相聚几时休。

早知死后无情义,索性生前恩爱勾。

(2)生前各个说恩爱,死后个个欲扇坟。

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庄子回家就把这个事情告诉了田氏,并一直在说,女人的不好,田氏反驳庄子到,并不是所有的女人都是那个样子,庄子,说,像你这样,花容月貌,年纪轻轻,怎么能耐得住孤苦伶仃的一生呢?田氏说,我肯定不会的,因为“忠臣不使二君,烈女不更二夫人”。

有一天庄子真的死了。有一个人(名叫王孙)来拜访庄子,但是他来迟一步,庄子已经仙逝了。但是他说他是庄子的同门师弟,所以也就住下来凭吊。田氏看到王孙长的眉目清秀,心里有几分爱慕之情笼上心头,王孙看到添氏也标志的很,也有几分羡慕,与其说是羡慕不如也说成是爱慕。田氏为了能够天天见到王孙,更是凭吊他的先夫勤快的很。他们眉来眼去,随着时间的增加:田氏对王孙是十分的情谊,而王孙却只有五分。田氏就差遣王孙的仆人去问看看可不可以娶了她,等到晚上的时候给他一个回话。老仆人就照着去做了,但是很晚了才醉醺醺的回来,田氏见老仆人来了,就赶紧问,看是不是可以,但是老仆人说,我们主人说了,有三件是,不妥所以没有答应。田氏急切的问,请讲是那三件事情。老仆人说,你们家里摆有凶器,这是其一。田氏说这不碍事,后院有一个破屋子,可以把他般过去。老仆人接着说,我们主人与你丈夫有同门师弟之称怕有不敬。再说,你家官人刚刚死了,怕不太好吧?!这是

其二。田氏说;同门师弟,这个我都不知道,他们应该也不清楚,对于说我家官人刚刚死了,我们官人曾对我说过,扇坟人,这有先例也不碍事的。我们主人的行李还在后头,没有带来,没有聘礼可聘啊!这是其三。没有聘礼这个也不碍事的。待老仆人把这个事情转告以后,王孙答应了,第二天田氏就把先夫的灵柩般到了后院的破屋子里,并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并把新房布置的“富丽堂皇”,晚上他们准备拜堂成亲入洞房。晚上田氏等待着王孙的到来,但是不巧的是,王孙刚刚进入洞房,就直挺挺的躺在了地上,更死了一样,田氏就对老仆人说,这以前有没有犯过这样的病,有没有药方。老仆人据实回答,以前也犯过,但是的用活人的脑髓,并用酒冲服,方可好了。一般都是皇上赏赐一个死囚。这一下,田氏犯难了,活人的脑髓去那里弄啊!田氏对老仆人说,这活人的是弄不到,不知道死人的可否?老仆人说,死人的的在七七四十九天之内的,这样他的脑髓还没有干,也可以。田氏说,我先夫的灵柩在后院,到目前整整二十天还不到四十九天。老仆人说,就怕你舍不得你的先夫啊!田氏说,,他人都已经死了,还说什么,还是先就活人吧!老仆人不太情愿地说,还是你自己去吧!田氏也顾不得其他了,拿者斧头到了后院用斧劈开了先夫的灵柩,但是这个时候他的先夫坐了起来,说扶我一把。这个时候把她反吓了一跳。庄子回到卧室,看到如此喜庆和浓妆艳抹的妻子便问,我还不到七七四十九天,你怎么就换上了艳妆。田氏先是一惊,后来看到王孙和老仆人都像人间烟火蒸发了一样,心理稍微宽慰了一点说,为了沾点喜气吉利。那我还不到四十九天,我的灵柩应该在中堂怎么把我般到了后院的破屋子里 了,田氏无言以对,此时王孙和老仆人想鬼魂似的,有出现在了门口,田氏见了羞愧的无敌姿容,于是就上吊自杀了。死后庄子把她从绳子上解下来,把原来装自己的棺材劈开,把田氏放进去,并把锅、碗、盆,打碎和着音乐……

庄子对他的夫人到;

1.从前了却冤家债,你爱之时我不爱

若重与你做夫妻,怕你巨斧劈开天灵盖。

2.夫妻百夜有何恩,见了新人忘旧人。

甫得盖棺遭斧劈,如何等待扇干坟。

3.你死我必埋,我死你必嫁,若我真个死,一场大笑话。

从此时此刻他开始游山玩水,清心寡欲脱离了凡尘,修道成仙。

这是《警世通言》里的一个故事。庄子休就是庄周,就是那个梦里变成蝴蝶后,分不清楚自己和蝴蝶的庄生,“子休”是他的字。这个故事发生的时候,庄子休已经拜老子为师,学会了“分身隐

形,出神变化”的法术。

一日,庄子休出游归来,路遇一身着丧服的美貌少妇用一把白扇子不停扇着一座新坟。庄子休感到很奇怪,上前打听是怎么回事。少妇道:“我的丈夫生前和我非常恩爱,到死也舍不得和我分离。死前留下话说,如果我要改嫁,也要等到他坟上的土干了之后才行。我想这新筑之土怎么可能马上就干,所以只好赶紧用扇子扇它。”庄子休听了便道,“你一个弱女子这样扇,这土什么时候才能干呢,还是让我来帮你吧。”庄子休接过白扇,施起道法,只扇了几下,坟上的新土就干了。少妇为了感激庄子休,便把白扇赠给了他。

庄子休回家后,给妻子田氏说了这事。田氏很是生气,一边把白扇撕的粉碎,一边大骂那少妇太不贤惠,并向庄子休表示,自己会从一而终,信守妇道,绝对不会象那个少妇那样薄情寡意。

过了几日,庄生忽然得病死了。田氏很伤心,她把庄子休的尸体装在棺材里,日夜啼哭不止。

庄子休死后没几天,有一个自称楚王孙的青年小伙子来访。他原来是慕庄子休之名前来拜师的,看到庄子休已死,也很难过,愿意留下来替庄子休守孝。

相处数日后,田氏与楚王孙渐渐熟识,并与他产生了恋情,于是商量举办婚礼。他们把装庄子休的棺材抬到后面的破烂小屋,然后收拾了房间,办起了筵席。在即将洞房之时,楚王孙突然心痛倒地,不能不已。原来他本来就有此病,必须吃生人脑髓才能治好。田氏想庄子休刚死不久,他的脑髓应该也可以用。于是找了一把斧头去砍庄子休的棺材。没想到,刚把棺木砍开,庄子休就从里面坐了起来。

田氏惊慌不已,扶庄子休起来,走进她刚刚准备的新房。楚王孙却不见了。庄子休看到新房、新衣,当然要问个缘由,田氏只好胡乱敷衍两句。没想到,这楚王孙就是庄子休变出来考验田氏的。田氏羞愧难当,无言以答,最后只好偷偷上吊死了。

田氏死后,庄子休一点也不悲伤。他把田氏装入那曾经装自己尸体的棺材。然后以“瓦盆为乐器,鼓之成韵,倚棺而作歌”:

“大块无心兮,生我与伊。

我非伊夫兮,伊非我妻。

偶然邂逅兮,一室同居。

大限既终兮,有合有离。

人生之无良兮,生死情移。

真情既见兮,不死何为!

伊生兮拣择去取,伊死兮还返空虚。

伊吊我兮,赠我以巨斧;

我吊伊兮,慰伊以歌词。

斧声起兮我复活,歌声发兮伊可知!

嘻嘻,敲碎瓦盆不再鼓,伊是何人我是谁!”

庄子休歌罢,大笑一声,将瓦盆打碎。取火将屋宇、棺木全部烧毁。然后遨游四方,随老子而去,最后得大道成仙。

这个故事的本

来意思,作者在开头就说“不是唆人夫妻不睦”,而是要人“渐渐六根清净,道念滋生,自有受用。”

可是看完这个故事,给我们什么映象呢?

且看里面的两个妇人,一个比一个心急着出嫁。白衣少妇好歹等丈夫入土了,还能够按照丈夫遗愿等新坟上的土干了再嫁。而庄老先生的老婆田氏呢,却在他的棺木还停在屋里的时候,就和别人拜堂成亲了。呵呵,这个速度比现代人都快的多了。

有这样的女子做老婆,如何放得下心,如何又能够“夫妻和睦”?我想,古时看了这个故事的丈夫们回家后,一定会朝自己的漂亮老婆多看几眼,心里还得打上个小九九:“她不会在希望我快点完蛋,好再去找一个吧?”呵呵,这不是“唆人夫妻不睦”,又是什么呢?

当然,现在的情况已经和过去不同。女子想要改嫁,只需办个离婚手续即可。就算不离婚,找个情人也不是不行。即使发现了,再离婚不迟,远没有到上吊自杀的地步。

不过,我这里要说的并不是要指责女士的不忠,实在是要批判男士的无聊。

第一个要批判的男子,是那用白扇扇坟少妇的丈夫,也就是躺在坟堆里的那位。“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小子在死前就已经预感到老婆要改嫁了,而自己又没有能力阻止这种事情的发生,于是勉强立下了一个无聊的遗言。这有什么用呢?倒不如很爽快的对老婆说:“我活着时,你没有跟着享什么福,等我死后,你找一个好的人嫁了,好好过日子,我在地下得知你过得好,也就安心了。”这样的话说出来,说不定他老婆要为他守一辈子寡。即保持了自己的高风亮节,又博得了美人的芳心。岂不两全其美!

第二个要批判的男子,当然就是道教名人庄老先生了。看看书里如何说他:

“他虽宗清净之教,原不绝夫妇之伦,一连娶过三遍妻房。第一妻,得疾夭亡;第二妻,有过被出;如今说的是第三妻,姓田,乃田齐族中之女。”

自己已经“宗清净之教”了,却连娶了三次老婆,你说无聊不无聊。

“第一妻,得疾夭亡”。得病死了,没什么好说的。

“第二妻,有过被出”。书里没说是什么“过”,不过我想,就算不“被出”,与这样一个不事劳力、成天在外云游晃荡的家伙做老婆,一定也是一件非常无聊的事情,倒不如自己跑了爽快。(很有可能庄子休的第二个老婆就是自己跑掉的,只不过历史没有记载,做个有趣推断吧。)

这第三妻田氏么,书中说她“比先前二妻,更有姿色。肌肤若冰雪,绰约似神仙。”这是怎样的美貌!可就这样一个美貌的小娘子,也只能经常独守空房,痴痴等待在外无所事事的庄老先生不定

期的回来。你说她心情怎么好得了。

而这次庄生回来,居然带回一个美貌女子赠送的白扇。这不是搞婚外情么?要知道过去,这些扇子呀、手绢呀、金钗呀、银钗呀之类的东西都是女子随身心爱之物,不随便送人的。送人就表示对你有意思啦!田氏看到白扇,当然生气。这也是田氏心理动摇的原因之一:偏你做得初一,我就做不得十五!

庄子休装神弄鬼考验妻子的忠实与否,这其实是最无聊的事情。首先,他设局考验田氏,就说明他已经对老婆起了不信任的心思。须知道那时候,田氏并没有搞婚外情,也没有给他带绿帽子,凭什么你就考验人家呢?你不装死,田氏就不会变心,你不变出个年青英俊的楚王孙来,田氏也不会变心,楚王孙不是那么挑逗田氏,她更不会变心。田氏的变心,完全是庄子休一手造成的,凭什么指责田氏的不忠呢?再说,你庄子休不是已经得道成仙了么,田氏对你是不是一心一意你难道算不出来?连一个女子心里想什么你都不知道,怎么当神仙的?太不称职了。最后看看田氏之死。与田氏有关的人就两个:庄子休和楚王孙。而楚王孙又是庄子休变出来的。所以,田氏之死完全是庄子休一手策划的,庄老先生原来是个杀人凶手!你好好做你的神仙,干什么非要把老婆逼的上吊呢?既然知道她的心思已经不在自己身上,休掉就是了,何必下如此毒手!

相反,两位女性倒是值得我们尊重。

扇坟的白衣少妇,虽然心是急了一点。但完全没有违背他丈夫的遗愿。她的改嫁是经过他同意了的;他的遗嘱,她也完全替他做到了。她改嫁是很正常也是很正确的事情。并且在庄子休帮她做了事情后,知恩图报,给了相应的报酬(银钗和白扇,庄子休没有要银钗),这是多么的明白事理。

而庄子休的妻子田氏,在丈夫死后能够勇于追求自己的幸福,也是非常的令人钦佩!尽管也是着急了点(老公的棺材还摆在家里呢),但有什么办法呢?这个死鬼丈夫,为了逃避荣华富贵,把家搬到了人迹罕至的“曹州之南华山”的深山老林里。不及时把握机会(好不容易见到个美男楚王孙),难道自己要困守深山,独守空房一辈子么?能够在困境(老公死了,无依无靠)中及时抓住问题的主要方面(赶紧找个好男子,给后半生找个依靠),实在是眼光独到,非常人所能及!非常时刻需要非常的手段。所以在丈夫的棺材前成亲,也是一种壮举。

倒是这庄子休很不是样子,老婆死了,居然敲着个破烂瓦盆在那里唱歌,完全一副无情无义的样子。看来他最后跟着老子跑掉才算做对了事。

不过,我还是蛮欣赏那歌词的。特别是那

些“兮”呀“兮”的东西,读起来琅琅上口,很是好玩。可能自己是楚人,对与《楚辞》类似的东西很敏感吧。

以上是俺的一家之言,请各位只当个笑话看。千万别往自己身上套,更别往俺身上套。

呵呵,我迷托佛,善哉,善哉。

http://www.rmloho.com/user4/21762/archives/2006/82560.html

第二卷 庄子休鼓盆成大道

富贵五更春梦,功名一片浮云。眼前骨肉亦非真,恩爱翻成仇恨。古

莫把金枷套颈,休将玉锁缠身。清心寡欲脱凡尘,快乐风光本分。斋

这首《西江月》词,是个劝世之言,要人割断迷情,逍遥自在。且如父子天性,兄弟手足,这是一本连枝,割不断的。儒、释、道三教虽殊,总抹不得“孝”“弟”二字。至于生子生孙,就是下一辈事,十分周全不得了。常言道得好: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与儿孙作马牛!若论到夫妇,虽说是红线缠腰,赤绳系足,到底是剜肉粘肤,可离可合。常言又说得好:夫妻本是同林鸟,巴到天明各自飞。近世人情恶薄,父子兄弟到也平常,儿孙虽是疼痛,总比不得夫妇之情。他溺的是闺中之爱,听的是枕上之言。多少人被妇人迷惑,做出不孝不弟的事来。这断不是高明之辈。斋

如今说这庄生鼓盆的故事,不是唆人夫妻不睦,只要人辨出贤愚,参破真假,从第一着迷处,把这念头放淡下来,渐渐六根清净,道念滋生,自有受用。昔人看田夫插秧,咏诗四句,大有见解。诗曰:“手把青秧插野田,低头便见水中天。六根清净方为稻,退步原来是向前。”斋

话说周末时,有一高贤,姓庄,名周,字子休,宋国蒙邑人也。曾仕周为漆园吏。师事一个大圣人,是道教之祖,姓李,名耳,字伯阳。伯阳生而白发,人都呼为老子。庄生常昼寝,梦为蝴蝶,栩栩然于园林花草之间,其意甚适。醒来时,尚觉臂膊如两翅飞动,心甚异之。以后不时有此梦。庄生一日在老子座间讲《易》之暇,将此梦诉之于师。却是个大圣人,晓得三生来历,向庄生指夙世因由。那庄生原是混沌初分时一个白蝴蝶,天一生水,二生木,木荣花茂,那白蝴蝶采百花之精,夺日月之秀,得了气候,长生不死,翅如车轮。后游于瑶池,偷采蟠桃花蕊,被王母娘娘位下守花的青鸾啄死。其神不散,托生于世,做了庄周。因他根器不凡,道心坚固,师事老子,学清净无为之教。今日被老子点破了前生,如梦初醒,自觉两腋风生,有栩栩然蝴蝶之意,把世情荣枯得丧,看做行云流水,一丝不挂。老子知他心下大悟,把《道德》五千字的秘诀,倾囊而授。庄生嘿嘿诵习修炼,遂能分身隐形,出神变化。从此弃了漆园吏

的前程,辞别老子,周游访道。主

他虽宗清净之教,原不绝夫妇之伦,一连娶过三遍妻房。第一妻,得疾夭亡;第二妻,有过被出;如今说的是第三妻,姓田,乃田齐族中之女。庄生游于齐国,田宗重其人品,以女妻之。那田氏比先前二妻,更有姿色,肌肤若冰雪,绰约似神仙。庄生不是好色之徒,却也十分相敬,真个如鱼似水。楚威王闻庄生之贤,遣使持黄金百镒,文锦千端,安车驷马,聘为上相。庄生叹道:“牺牛身被文绣,口食刍菽,见耕牛力作辛苦,自夸其荣。及其迎入太庙,刀俎在前,欲为耕牛而不可得也。”遂却之不受。挈妻归宋,隐于曹州之南华山。斋

一日,庄生出游山下,见荒冢累累,叹道:“老少俱无辨,贤愚同所归。人归冢中,冢中岂能复为人乎?”嗟咨了一回。再行几步,忽见一新坟,封土未干。一年少妇人,浑身缟素,坐于此冢之傍,手运齐纨素扇,向冢连阫已。庄生怪而问之:“娘子,冢中所葬何人?为何举扇土?必有其故。”那妇人并不起身,运扇如故,口中莺啼燕语,说出几句不通道理的话来。正是:听时笑破千人口,说出加添一段羞。那妇人道:“冢中乃妾之拙夫,不幸身亡,埋骨于此。生时与妾相爱,死不能舍,遗言教妾如要改适他人,直待葬事毕后,坟土干了,方才可嫁。妾思新筑之土,如何得就干,因此举扇之。”庄生含笑,想道:“这妇人好性急!亏他还说生前相爱。若不相爱的,还要怎么?”乃问道:“娘子,要这新土干燥极易。因娘子手腕娇软,举扇无力,不才愿替娘子代一臂之劳。”那妇人方才起身,深深道个万福:“多谢官人!”双手将素白纨扇,递与庄生。庄生行起道法,举手照冢顶连数扇,水气都尽,其土顿干。妇人笑容可掬,谢道:“有劳官人用力。”将纤手向鬓傍拔下一股银钗,连那纨扇送庄生,权为相谢。庄生却其银钗,受其纨扇。妇人欣然而去。知

庄子心下不平,回到家中,坐于草堂,看了纨扇,口中叹出四句:“不是冤家不聚头,冤家相聚几时休?早知死后无情义,索把生前恩爱勾。”田氏在背后,闻得庄生嗟叹之语,上前相问。那庄生是个有道之士,夫妻之间亦称为先生。田氏道:“先生有何事感叹?此扇从何而得?”庄生将妇人冢,要土干改嫁之言述了一遍。“此扇即土之物。因我助力,以此相赠。”田氏听罢,忽发忿然之色,向空中把那妇人千不贤、万不贤骂了一顿,对庄生道:“如此薄情之妇,世间少有!”庄生又道出四句:“生前个个说恩深,死后人人欲坟。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知

田氏闻言大

怒。自古道:怨废亲,怒废礼。那田氏怒中之言,不顾体面,向庄生面上一啐,说道:“人类虽同,贤愚不等。你何得轻出此语,将天下妇道家看作一例?却不道歉人带累好人。你却也不怕罪过!”庄生道:“莫要弹空说嘴。假如不幸,我庄周死后,你这般如花似玉的年纪,难道捱得过三年五载?”田氏道:“忠臣不事二君,烈女不更二夫。那见好人家妇女吃两家茶,睡两家床?若不幸轮到我身上,这样没廉耻的事,莫说三年五载,就是一世也成不得,梦儿里也还有三分的志气!”庄生道:“难说!难说!”田氏口出詈语道:“有志妇人胜如男子。似你这般没仁没义的,死了一个,又讨一个,出了一个,又纳一个,只道别人也是一般见识。我们妇道家一鞍一马,到是站得脚头定的,怎么肯把话与他人说,惹后世耻笑!你如今又不死,直恁枉杀了人!”就庄生手中夺过纨扇,扯得粉碎。庄生道:“不必发怒,只愿得如此争气甚好!”自此无话。主

过了几日,庄生忽然得病,日加沉重。田氏在床头,哭哭啼啼。庄生道:“我病势如此,永别只在早晚。可惜前日纨扇扯碎了,留得在此,好把与你坟!”田氏道:“先生休要多心!妾读书知礼,从一而终,誓无二志。先生若不见信,妾愿死于先生之前,以明心迹。”庄生道:“足见娘子高志,我庄某死亦瞑目。”说罢,气就绝了。田氏抚尸大哭。少不得央及东邻西舍,制备衣衾棺椁殡殓。田氏穿了一身素缟,真个朝朝忧闷,夜夜悲啼。每想着庄生生前恩爱,如痴如醉,寝食俱废。山前山后庄户,也有晓得庄生是个逃名的隐士,来吊孝的,到底不比城市热闹。主

到了第七日,忽有一少年秀士,生得面如傅粉,唇若涂朱,俊俏无双,风流第一。穿扮的紫衣玄冠,绣带朱履,带着一个老苍头,自称楚国王孙,向年曾与庄子休先生有约,欲拜在门下,今日特来相访。见庄生已死,口称:“可惜!”慌忙脱下色衣,叫苍头于行囊内取出素服穿了,向灵前四拜道:“庄先生,弟子无缘,不得面会侍教。愿为先生执百日之丧,以尽私淑之情。”说罢,又拜四拜,洒泪而起,便请田氏相见。田氏初次推辞。王孙道:“古礼,通家朋友,妻妾都不相避,何况小子与庄先生有师弟之约。”田氏只得步出孝堂,与楚王孙相见,叙了寒温。田氏一见楚王孙人才标致,就动了怜爱之心,只恨无由厮近。楚王孙道:“先生虽死,弟子难忘思慕。欲借尊居,暂住百日,一来守先师之丧,二者先师留下有什么著述,小子告借一观,以领遗训。”田氏道:“通家之谊,久住何妨。”当下治饭相款。饭罢,田氏将庄

子所著《南华真经》及《老子道德》五千言,和盘托出,献与王孙。王孙殷勤感谢。草堂中间占了灵位,楚王孙在左边厢安顿。田氏每日假以哭灵为由,就左边厢,与王孙攀话。日渐情熟,眉来眼去,情不能已,楚王孙只有五分,那田氏到有十分。所喜者深山隐僻,就做差了些事,没人传说;所恨者新丧未久,况且女求于男,难以启齿。斋

又捱了几日,约莫有半月了。那婆娘心猿意马,按捺不住,悄地唤老苍头进房,赏以美酒,将好言抚慰。从容问:“你家主人曾婚配否?”老苍头道:“未曾婚配。”婆娘又问道:“你家主人要拣什么样人物才肯婚配?”老苍头带醉道:“我家王孙曾有言,若得像娘子一般丰韵的,他就心满意足。”婆娘道:“果有此话?莫非你说谎?”老苍头道:“老汉一把年纪,怎么说谎?”婆娘道:“我央你老人家为媒说合,若不弃嫌,奴家情愿服事你主人。”老苍头道:“我家主人也曾与老汉说来,道一段好姻缘,只碍师弟二字,恐惹人议论。”婆娘道:“你主人与先夫原是生前空约,没有北面听教的事,算不得师弟。又且山僻荒居,邻舍罕有,谁人议论?老人家是必委曲成就,教你吃杯喜酒。”老苍头应允。临去时,婆娘又唤转来嘱付道:“若是说得允时,不论早晚,便来房中回复奴家一声,奴家在此专等。”老苍头去后,婆娘悬悬而望。孝堂边张了数十遍,恨不能一条细绳缚了那俏后生俊脚,扯将入来,搂做一处。将及黄昏,那婆娘等得个不耐烦,黑暗里走入孝堂,听左边厢声息。忽然灵座上作响,婆娘吓了一跳,只道亡灵出现,急急走转内室,取灯火来照,原来是老苍头吃醉了,直挺挺的卧于灵座卓上。婆娘又不敢嗔责他,又不敢声唤他,只得回房,捱更捱点,又过了一夜。古

次日,见老苍头行来步去,并不来回复那话儿。婆娘心下发痒,再唤他进房,问其前事。老苍头道:“不成!不成”婆娘道:“为何不成?莫非不曾将昨夜这些话剖豁明白?”老苍头道:“老汉都说了。我家王孙也说得有理,他道:‘娘子容貌,自不必言。未拜师徒,亦可不论。但有三件事未妥,不好回复得娘子。’”婆娘道:“那三件事?”老苍头道:“我家王孙道:‘堂中见摆着个凶器,我却与娘子行吉礼,心中何忍,且不雅相。二来庄先生与娘子是恩爱夫妻,况且他是个有道德的名贤,我的才学万分不及,恐被娘子轻薄。三来我家行李尚在后边未到,空手来此,聘礼筵席之费,一无所措。为此三件,所以不成。’”婆娘道:“这三件都不必虑。凶器不是生根的,屋后还有一间破空房,唤几个庄客抬他出去就是

,这是一件了。第二件,我先夫那里就是个有道德的名贤?当初不能正家,致有出妻之事,人称其薄德。楚威王慕其虚名,以厚礼聘他为相,他自知才力不胜,逃走在此。前月独行山下,遇一寡妇,将扇坟,待坟土干燥,方才嫁人。拙夫就与他调戏,夺他纨扇,替他土,将那把纨扇带回,是我扯碎了。临死时几日还为他淘了一场气,又什么恩爱!你家主人青年好学,进不可量。况他乃是王孙之贵,奴家亦是田宗之女,门地相当。今日到此,姻缘天合。第三件,聘礼筵席之费,奴家做主,谁人要得聘礼?筵席也是小事。奴家更积得私房白金二十两,赠与你主人,做一套新衣服。你再去道达,若成就时,今夜是合婚吉日,便要成亲。”老苍头收了二十两银子,回复楚王孙。楚王孙只得顺从。老苍头回复了婆娘。知

那婆娘当时欢天喜地,把孝服除下,重勾粉面,再点朱唇,穿了一套新鲜色衣。叫苍头顾唤近山庄客,扛抬庄生尸柩,停于后面破屋之内,打扫草堂,准备做合婚筵席。有诗为证:俊俏孤孀别样娇,王孙有意更相挑。一鞍一马谁人语?今夜思将快婿招。是夜,那婆娘收拾香房,草堂内摆得灯烛辉煌,楚王孙簪缨袍服,田氏锦袄绣裙,双双立于花烛之下,一对男女,如玉琢金装,美不可说。交拜已毕,千恩万爱的,携手入于洞房,吃了合杯。正欲上床解衣就寝,忽然楚王孙眉头双皱,寸步难移,登时倒于地下,双手磨胸,只叫心疼难忍。田氏心爱王孙,顾不得新婚廉耻,近前抱住,替他抚摩,问其所以。王孙痛极不语,口吐涎沫,奄奄欲绝。老苍头慌做一堆。田氏道:“王孙平日曾有此症候否?”老苍头代言:“此症平日常有。或一二年发一次,无药可治,只有一物,用之立效。”田氏急问:“所用何物?”老苍头道:“太医传一奇方,必得生人脑髓热酒吞之,其痛立止。平日此病举发,老殿下奏过楚王,拨一名死囚来,缚而杀之,取其脑髓。今山中如何可得?其命合休矣!”田氏道:“生人脑髓,必不可致。第不知死人的可用得么?”老苍头道:“太医说,凡死未满四十九日者,其脑尚未干枯,亦可取用。”田氏道:“吾夫死方二十馀日,何不斫棺而取之?”老苍头道:“只怕娘子不肯。”田氏道:“我与王孙成其夫妇,妇人以身事夫,自身尚且不惜,何有于将朽之骨乎?”古

即命老苍头伏侍王孙,自己寻了砍柴板斧,右手提斧,左手携灯,往后边破屋中,将灯檠放于棺盖之上,觑定棺头,双手举斧,用力劈去。妇人家气力单微,如何劈得棺开?有个缘故,那庄周是达生之人,不肯厚敛,桐棺三寸,一斧就劈

去了一块木头,再一斧去,棺盖便裂开了。只见庄生从棺内叹口气,推开棺盖,挺身坐起。田氏虽然心狠,终是女流,吓得腿软筋麻,心头乱跳,斧头不觉坠地。庄生叫:“娘子扶起我来。”那婆娘不得已,只得扶庄生出棺。庄生携灯,婆娘随后同进房来。婆娘心知房中有楚王孙主仆二人,捏两把汗,行一步,反退两步。比及到房中看时,铺设依然灿烂,那主仆二人,阒然不见。婆娘心下虽然暗暗惊疑,却也放下了胆,巧言抵饰,向庄生道:“奴家自你死后,日夕思念。方才听得棺中有声响,想古人中多有还魂之事,望你复活,所以用斧开棺。谢天谢地,果然重生!实乃奴家之万幸也!”庄生道:“多谢娘子厚意。只是一件,娘子守孝未久,为何锦袄绣裙?”婆娘又解释道:“开棺见喜,不敢将凶服冲动,权用锦绣,以取吉兆。”庄生道:“罢了!还有一节,棺木何不放在正寝,却撇在破屋之内,难道也是吉兆?”婆娘无言可答。庄生又见杯盘罗列,也不问其故,教暖酒来饮。知

庄生放开大量,满饮数觥。那婆娘不达时务,指望煨热老公,重做夫妻,紧挨着酒壶,撒娇撒痴,甜言美语,要哄庄生上床同寝。庄生饮得酒大醉,索纸笔写出四句:“从前了却冤家债,你爱之时我不爱。若重与你做夫妻,怕你巨斧劈开天灵盖。”那婆娘看了这四句诗,羞惭满面,顿口无言。庄生又写出四句:“夫妻百夜有何恩?见了新人忘旧人。甫得盖棺遭斧劈,如何等待干坟!”庄生又道:“我则教你看两个人。”庄生用手将外面一指,婆娘回头而看,只见楚王孙和老苍头踱将进来,婆娘吃了一惊。转身不见了庄生;再回头时,连楚王孙主仆都不见了。知

那里有什么楚王孙、老苍头,此皆庄生分身隐形之法也。那婆娘精神恍惚,自觉无颜,解腰间绣带,悬梁自缢,呜呼哀哉!这到是真死了。庄生见田氏已死,解将下来,就将劈破棺木盛放了他,把瓦盆为乐器,鼓之成韵,倚棺而作歌。歌曰:“大块无心兮,生我与伊。我非伊夫兮,伊非我妻。偶然邂逅兮,一室同居。大限既终兮,有合有离。人之无良兮,生死情移。真情既见兮,不死何为!伊生兮拣择去取,伊死兮还返空虚。伊吊我兮,赠我以巨斧;我吊伊兮,慰伊以歌词。斧声起兮我复活,歌声发兮伊可知!噫嘻,敲碎瓦盆不再鼓,伊是何人我是谁?”庄生歌罢,又吟诗四句:“你死我必埋,我死你必嫁。我若真个死,一场大笑话!”庄生大笑一声,将瓦盆打碎,取火从草堂放起,屋宇俱焚,连棺木化为灰烬。只有《道德经》、《南华经》不毁,山中有人检取,传流至今。斋

庄生

遨游四方,终身不娶。或云遇老子于函谷关,相随而去,已得大道成仙矣。诗云:杀妻吴起太无知,荀令伤神亦可嗤。请看庄生鼓盆事,逍遥无碍是吾师。古

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