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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我爱,但我不能--

我说,我爱,但我不能……           

         千里迢迢,万里迢迢,

        苦苦地,将你寻找。

         从心灵的国度出发,

         直寻到天涯海角。

         铁鞋洞穿了,

         便拖着滴血的双脚。

         十多个寒暑消逝,

         一个意念,不曾动摇。

         是在那狂热的年代吧,

         初恋的火焰就已云散烟消。

         沉闷岁月的迷乱中,

         青春之树也险些枯槁。

         痛饮过失恋的苦酒,

         才祈求挚爱的醇醪。

         凭吊往昔的日子,

         把信念攥得牢牢。

         为安顿这不肯沉沦的心,

         为捕捉那渴念的飘渺。

         哪怕再跋涉千里万里啊,

         纵使寒霜染上鬓角!

         遭遇着失路之悲,困惑之扰,

         影的孤独,隐忍着心的寂寥。

         只愿有一天能以血肉之躯

         将你紧紧、紧紧地拥抱!

              二

         是在高原扑朔的风雪里,

         是在马背生涯的颠簸中。

         我狂喜地发现了你呀,

         ——我心灵中走出的倩影。

         正是我苦苦寻觅的你啊——

         清贫,但是富有,像诗人;

         正是我久久怀想的你啊——

         粗犷,矜持,而又多情。

         我曾以为,水中淬过,砧上锻过,

         那信念便纯而又纯;

         我曾以为,火里焚过,血里浸过,

         那爱情才真而又真。

         然而,惯于暗夜里的摸索,

         阳光下,竟难以睁开眼睛。

         ——离你只一步之遥,我退却了,

         我说,我爱,但我不能……

         我说,我爱,但我不能……

         就是说,背上的十字架过于沉重。

         敢于希望,却没有勇气得到,

         就是说,我不敢直面实在的人生。

         世间最深的悲哀,莫过于

         认准了……却不能为之献身。

         比追寻更苦,更绝望啊,

         因为面对所爱,我不能……  

注:这是一篇发表在《西藏文艺》1982年第5期的诗作。有一种表面看来奇怪而实为正常的现象:一个人写了许多诗却不被记住,反之,从一首诗可以记住一个人。我记住青年女诗人马丽华,就是从她的这首诗《我说,我爱,但我不能……》开始的。应当承认,首先是题目的坦率性和内涵的冲突引起了我的注意。这首诗把真诚、细腻、哲理性融在一起,反映了一种具有普遍的社会意义的情感挣扎,刻划出一个主客观尚未得到一致的并非“自我”的自我。显然是一首把共性寓于个性之中的、能够引起不少读者共鸣的好诗。该诗发表后,当年不多的几家选刊都转载了这首诗,并引起了在那个时代理所当然的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