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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南师讲故事:宋代大儒张载(横渠)的名言

我们中国文化里,宋代大儒张载——横渠先生说的:“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四句名言已成为宋代以后,中国知识分子共同的目标。学者为这个目的而学,应该如此。

谈到这位先生,是孔孟以后的儒家,宋明理学家中,影响力很大的一位。他年轻时等于是一个“太保”,意气非常盛,身体棒,思想开拓,喜欢闹事。后来范仲淹带兵在陕西经营边陲的时候,张横渠才二十多岁,年纪很轻,奔往前线,要投军参加作战。

范仲淹见他一表人才,约他谈话,劝他回去读书,告诉他将来报效国家的机会很多,等到书读好,慢慢再来,同时将一本《中庸》交给他。那时他应该已经读过这本书了,可是范仲淹要他再读,告诉他其中自有他的千秋事业,自有他的天地。张横渠听了范仲淹的话,回去再读《中庸》,从此放下一切,专心求学问了,后来成为一代名儒。

宋代几位大儒,事实上受范仲淹的影响都很大。范仲淹在前方,出将入相,以文人当统帅,他难道不希望培养好的军事人才?但他一看张载这个人才不是将才,是对后世思想有贡献的人,不能这样埋没,就马上用这个教育方法培养他。果然后来影响了中国文化思想那么大,尤其他所标榜的那四句话,非常深远。

今天我们要谈中国文化的中心思想,可以拿他这四句话“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为主。我们如果以这四句话来研究,学者又应该是为人;不止为自己求学,同时也为人求学。这个“人”扩而充之,为国家、为社会、为整个人类文化。

《论语别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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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研究中国文化,每一位同学你要有准备,做学问要准备凄凉寂寞一辈子,至少像我一样的凄凉。不过你们看我现在很不凄凉,很舒服,其实我负担很重啊,搞这个地方心理的负担更痛苦。所以你准备寂寞凄凉,不想做官,不想出名,安贫乐道,才能做学问。

那么,你第一个要学宋儒了,我常常引用,宋朝的大学问家张载(横渠),宋朝有名的五大儒之一,陕西人。他年轻出来的时候,到西北去当兵,找谁呢?找范仲淹。范仲淹在西北做大元帅,在边疆防守西夏很多年了,他是江苏吴县人,老元帅了。你看范仲淹守西北的诗:“将军白发征夫泪”,西北当时的敌人是大夏国。他守在那儿,多年没有战争,是因为他在那里。可是他的痛苦呢?“将军白发征夫泪”啊!

张横渠来找他,范仲淹一看,你来干什么啊?他说我想当兵。范仲淹看了看说,过来,我俩谈谈。范仲淹也许赏识人才,所以他看张横渠,年轻聪慧,是有前途的,何必来当兵呢?

那么张横渠问了:“那你要我干什么呢?”“去,回去读书。”范仲淹就抽了一本《中庸》给他看,也许还送他两个路费吧。张横渠后来变成大儒,所以他的名言,你听,读书的目的,做个学者为了什么?“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读书,知识分子的目的是这个。尤其你们今天是国学院,研究中国文化全体的东西,应该是以这个精神来读书的。

《国学与中国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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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横渠排斥佛老与佛道之因缘

与周濂溪、邵康节同时而稍后的理学家,便有张载和二程——程颢、程颐。张横渠少有大志,喜谈兵。尝上书干谒范仲淹。仲淹对他说:“儒者自有名教可乐,何事于兵?”授以《中庸》。乃立志求学。初求之佛、老,后恍然曰:“吾道自足,何事旁求?”世传横渠之学,以“易”为宗旨,以“中庸”为目的,以礼为体,以孔、孟为极。但是横渠的任气尚义,在气质上,与孟子的风格,更为相近。

周濂溪的学说,在“太极”之上,加一“无极”。其用意,似乎为调和儒家的“太极”与道家的“无极”。有人说濂溪“太极”的涵义,犹如佛学的“依言真如”。“无极”的涵义,犹如佛学的“离言真如”。但他说“无极”而“太极”,则又似佛说“性空缘起”,以及老子的“有生于无”。

张横渠只说到“太极”,并不提“无极”。但他对于“太极”的解释,又不可说是“无”。而且他批评老子“有生于无”之说,以为错了,又是以“有”作根据的。自语相违,互自矛盾之处,甚多。这是周、张二人思想的根本不同之处。横渠说出“气”字,又提出性有“天地之性”与“气质之性”的不同。周濂溪对于佛教,很少有显著排斥性的批评。张横渠的著作中,排佛之言甚多。例如驳斥佛学“以山河大地为见病,以六合为尘芥,以人生为幻妄,以有为赘疣,以世为荫浊。”又说:“彼语寂灭者,往而不反;徇生执有者,物而不化。二者虽有间矣,以言乎失道,则均焉”等等,大体都是粗读《楞严经》的“世界观”、“人生观”而立论,并未深知《华严》《涅槃》经等的理趣。

但他在《西铭》中,开示学者,“民吾同胞,物吾与也”的观点。以及他平时告诫学者“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等观念,则又似佛学的众生平等,因此兴起“同体之悲,无缘之慈”,以及视心佛众生为“正报”,山河大地为“依报”之说的启发交变而来。至于上述他的著名之“四句教”,简直与禅宗六祖慧能教人的“无边众生誓愿度,无尽烦恼誓愿断,无量法门誓愿学,无上佛道誓愿成。”完全相似。

又如他在《正蒙》中所称的“大心”,便是直接套用佛学“大心菩萨”的名词和涵义,而加以儒家化的面貌而已。也可以说,他是因袭禅宗六祖的思想而来的异曲同工,也并不为过。关于张横渠所著的《正蒙》,以及他的“理气二元”的立论,则大半是挹取道家的思想,启发易理观念,这也是事实。这些都是从他“初求之佛、老”而得来的启迪,大可不必有所讳言。